口述·我的战疫①丨26天中日来回，我亲身穿越山川异域，体验风月同天

大河报·大河客户端记者 王珂

本文主人公刘征，13年前赴日定居，从事文化艺术类工作，长期跟国内有业务往来。父母仍在郑州居住。往年也并非春节一定回国探亲。庚子年春节，本来是预计探亲一周，节后开工即赴北京商谈业务，没想到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计划。

2月18日，刘征返回日本。上海浦东飞往日本的航班，上座率仅三分之一。山川异域，风月同天的异国，“公主号”邮轮刚刚放出了500名检测阴性的日本游客，下了船便乘各种公共交通工具各自回家，开始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了——刘征在朋友圈转发了日本某视频网站的这则报道，感慨道：逆天操作，心真大。

以下是刘征口述。

回国一周，小区开进来一辆救护车

中国农历年大年三十，我按原定计划登上一个月前预订的航班，从名古屋飞往上海。当晚的高铁回到郑州，已经是夜里11点40分了。

选择这天启程，其实是有意错过春运高峰。归国的航班上果然人很少，目测二三十人，高铁上也是如此，前后座位都空着。

人这么少，除了春运高峰已经基本过去，或许疫情也有些影响。飞机上机务人员跟旅客每个人都戴着口罩，高铁上的旅客大部分也都戴了口罩，人们都很安静，保持着警觉的距离。

关于疫情的消息，日本的消息跟国内基本是同步的，微博、微信，当地新闻也有报道。回来之前半个月，我在微博上偶然刷到，当时脑子里过了下，当时有专家观点是不会人传人，也就没太在意。回来之前，形势突然严峻了，23号武汉封城，24号，我返回郑州。

当时气氛已经有点紧张，父母亲也很担心，打电话要我取消归国行程，虽然这是他们期盼很久的团聚。我也犹豫过，但最终还是决定回来。不回来，不在父母身边，心里也是悬着。

归国前我特意采购了一些防护用品，当时在日本还是非常充足，药妆店、homecenter都可以买到。

当晚到家已经很晚，小区门口没有门岗检测，第二天，就开始出入检测了。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来家里作了登记。

陪父母去超市采买，街上走了走，大部分路人都戴上了口罩。人流比往年春节少了许多，让人有点恍惚，不太像热闹的中国春节。但一切倒也有条不紊。

安心在家陪家人，一直没出门，其他的走动都取消了。随着疫情的发展，气氛越来越紧张，原定节后开工纷纷延期，本想初六初七就进京，之前预约了满满的日程都被迫取消，而且因为疫情缘故，日本减少了跟中国的航班班次，我原来预订的回去的航班也被取消了。

而在我回国后一周，1月2号，一辆救护车开进了小区，身穿全套防护服的医务人员接走了一名住户——经确认，我家所在的小区出现了1例确诊病例。气氛顿时紧张起来，小区隔离立即全面升级。

禁足在家的日子倒也并不难捱，对于常年奔波在外的我，是一段难得的休憩时光，并且是跟父母在一起。小区楼下就有小超市，一应生活供应物资都充足。

这场疫情来得时机太巧，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视的团圆的日子，一年忙到头，总要回家团圆，隔离，封锁，太多在外打工、工作的“候鸟”，归乡的路被阻断，两地相隔，即便在通讯这么发达的今天，可以电话可以语音可以视频，但再多的问候，都不及身边的陪伴来得踏实。

日本捐赠物资上的诗句，更多的是种礼节

国内这次疫情，日本国民给予了很多物资捐赠，我身边也有朋友在小范围组织了捐赠，筹集到的医疗防护物资直接通过慈善总会送往武汉。国内常有朋友提到那几句诗：“山川异域，风月同天”“岂曰无衣，与子同裳”“青山一道同云雨，明月何曾是两乡”……他们问我，日本人对中国古代诗词这么熟悉这么喜好吗?

据我的了解，像白居易、李白这些唐代著名诗人在日本确实广为人知，但唐诗在日本的普及程度并没有那么高，要说比起中国人对古代诗词的熟悉程度跟教育普及度，还是比不了的。有说法这几句诗是出自华人之手，或者中国大使馆的手笔，其实不论出自谁手，我感觉更多的是种礼节，送往中国的物资，精心选择合适的文辞，是个心意，也体现日本人对细节的重视。中国唐代文化在日本的传承，更多的是体现在建筑上，生活习惯上，唐诗宋词这些，主要是在汉学家或者非常爱好中国文化的小众群体当中流行。这应当说是一个美好的误读吧。

“钻石公主”号事件背后心大的日本人

18号我返回了日本。从郑州飞上海，从浦东飞名古屋。候机大厅空旷无人，航班上仅有三分之一的上座率。

空旷的候机厅

落地之后很快发现，日本国内并无异状，相比国内的如临大敌，日本公众生活基本如常。很多人不带口罩，而且这个季节是日本花粉季，很多人带口罩是防止花粉过敏的。每年春季是日本人戴口罩的高峰期，因为花粉症几乎可称为日本人的国民病。不要传染他人差不多是日本人为他人着想的一种礼仪，哪怕只是普通感冒，人们也会主动戴上口罩。

就在我返程前一天，新闻说有共同社驻日本首相官邸的记者被确诊，这名记者日常便负责采访安倍首相;返程当天，又有新闻发布，公主号邮轮上500名检测阴性的日本乘客下船，直接乘坐交通工具各自回家。在新闻图片报道中，贴身追访下船旅客的记者，连基本的口罩防护都没有，看了确实让人有些心惊。

记者追访刚刚下船的“钻石公主”号旅客

其实目前除了中国，钻石公主号确诊人数超过全世界其他地方的总和。而且每年春节前后是中国人去日本旅游的高峰期。虽然现在团游已经全部取消，但前期进入日本的中国游客已经有几十万人。

早在十几天前日本国内口罩也已经基本买不到了，现在已经限购，一人每次只能买一包。其实日本市面上的口罩大部分是中国生产的，有80%以上吧，现在中国市场尚且供应跟不上，日本立刻紧缺也是自然而然的。

随着中国疫情的明朗，日本已经减少了与中国的航班班次，湖北、浙江的航班完全叫停，持疫区护照的旅客被禁止入关。有些大型集会也被要求减少人数。其实在表面的心大背后，日本从政府机构到国民个体，灾害应对的机制和心理都是比较成熟的。

在日本生活13年的经历让我有个特别强烈的感受，日本整个国家对灾害的应对机制可以说是严密的。日本岛国的自然条件，地震、火山甚至海啸，自然灾害频发，民族心理，灾害意识深入国民性格。面对大型灾害，积累建立了相当完善的运作机制，不仅可以把灾害的损失降到最低，而且灾后能很快修复，回归正轨。

日本的灾害应对是从小学就开始培养的，小学校经常进行演习，地震、火灾的应急处置，演练到熟习的程度;家庭里必备设施充足，日本每家每户都有急救包，储备必须的罐头、饮用水、电筒、拖鞋以及一些必要的药品;每个团地也就是我们小区的概念，都要留块空地作为避难所，灾害发生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集中到空地去……

任何事情有两面性。疫情暴露了我们的问题，可以转换成一个契机，这是有修复能力的社会机体的必备技能。疫情过后，期待中国政府推出特殊时期法案，再面对类似事件时，能够迅速拿出大型运作方案，有完善的细则，物资的调配，信息的通达，公共设施保障，公众心理建设等，才能临阵不乱，平稳度厄。期待疫情早日过去，我们的同胞在“烟花三月能下楼”，自由的行走在阳光下，穿行在街道菜场超市，那个喧闹的尘世，重燃起熟悉的烟火气。

记者附记

心大的日本人火爆网络，很快有报道“反转”称，实际上日本官方并非采取消极应对的办法，而是有了一系列应对方案。

对疫情的发展，日本专家认定，目前还处于初级阶段，并预计将进一步发展。

在病患救治方面，日本官方的主要应对举措还集中在重症风险高的病患身上。考虑到在日本感染患者以老年人居多，日本对重症风险更高的老年人群体采取了必要的预防性措施。

在防控疫情蔓延方面，日本已经在病毒检测、病患筛查方面加力，并加强宣传，以期让民众对疫情传播，积极预防，引起重视。

安倍首相在16日，已要求大幅强化检测和筛查体系，全力扩充和强化治疗和咨询体系。他表示将把接收患者的医疗机构从目前的726家增加至800家。

而为了尽早发现高风险病患，除了医疗卫生系统的检测机构外，日本的企业和大学也被要求提供协助，力争将检测能力提高到每天3000个样本以上。

此前，日本厚生劳动省17日发布指导意见，要求发烧37.5摄氏度以上持续超过4天或感到非常乏力和呼吸困难者，及时向当地保健所咨询，同时呼吁民众若出现发烧等症状，应停止通勤、上学，避免外出并每天记录体温。

此外，日本国土交通省要求全国巴士和出租车公司全面采取防控措施，包括佩戴口罩和认真洗手等。

而在东京地铁内，大部分人已经戴上了口罩，而在商场、餐馆、药妆店等公共场所，工作人员也几乎都戴上了口罩。

作为自然灾害多发国家，日本在应对灾害上有着丰富的预防、管控经验。例如，日本建立了完善的全国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管理体系。这一系统包括由厚生劳动省、驻地分局、检疫所、国立大学医学系、医院、疗养所、国立研究所构成的国家级应急系统，和由都道府县卫生健康局、卫生试验所、保健所、县立医院、市村及保健中心组成的地方管理系统。在这一系统中，政府会根据不同的危机类别，启动不同的危机管理部门。

河之洲口述计划线索征集：请发送至dhbkoushu@126.com，或私信微信公众号“大河报河之洲”、头条号“大河文体娱乐”  

来源：大河客户端 编辑：张朝